她和亨利结婚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是个很好的丈夫。亨利如同她少女时期曾梦想的丈夫一样英俊、勇武且浪漫,她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幸福。
她不在意亨利移情别恋,毕竟她也并不是一个忠诚的妻子,近十岁的年龄差距注定了她年老色衰时亨利仍然正当盛年,可她无法接受亨利将她的领地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一样随意安排,他的做法和路易有什么不同?路易,哦,路易已经死了,现在的法国国王是他历经三次婚姻才得来的儿子,腓力二世。
她短暂地想起腓力的脸,很快又将那个影子抛之脑后,她厌恶回忆起有关腓力二世的一切,甚至希望他从没有存在过。她的回忆戛然而止,因为马车停下了,她发现眼前是一座陌生的城堡,她的丈夫在门口迎接她,披着他年轻时候喜爱的短斗篷。
“欢迎回来,夫人。”亨利二世对她说,埃莉诺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表情介于憎恨与庆幸之间,“你还不知道,你最心爱的儿子普瓦图做了什么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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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4年2月,理查派出一支军队劫掠了利摩日子爵治下的埃克斯西德伊,统领这支部队的是一个名叫梅卡迪耶的佣兵首领,他不知何时同意为理查效力,但这一突然的袭击显然打乱了亨利二世试图坐看理查与阿基坦的封臣自相残杀的计划。“这说明理查具有成为国王的手腕,我一直坚信这一点。”埃莉诺优雅地切着一块肉排,亨利二世坐在她对面,脸上的笑容更加尖刻且怨毒,“你总是用最纵容的态度对待理查,却用最严苛的眼光看待你的丈夫,不过,他总算做出了一件让我开心的事,他有了一个情人,还有了一个私生子。”
“什么?”埃莉诺震惊地放下了餐具,亨利二世瞟了她一眼,将两封信递给她,“一封是理查了,另一封是霍迪尔纳夫人的,想来你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地认不出他们的笔迹罢?”
埃莉诺并没有理会亨利二世的嘲讽,而是近乎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当她放下信以后,神情显然如释重负:“这是一件好事,感谢上帝。”埃莉诺说,“私生子的存在对于理查而言很重要,这至少证明他有能力延续后代。”
“所以我们必须保证这个孩子能顺利出生,最好健康地活过三岁,否则有关理查的传闻会愈演愈烈,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亨利二世冷冷道,“他可以一直不结婚,但不能一直活得像个苦行僧,上一个僧侣国王也做过你的丈夫。你总不希望对路易的嘲笑也落到理查身上吧?”
“路易怎么能和理查相提并论?”埃莉诺的口气显而易见地骄傲起来,她收起那两封信,不假思索道,“我正好也需要一个解闷的玩意儿。把那个女孩送过来,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如你所愿。”亨利二世说,也许是这短暂的默契唤起了他对往昔美好的回忆,他看着已经年华不再的埃莉诺,语气忽然也变得温柔许多,“我们的矛盾并没有我们曾经以为的那么深刻,如果理查停止他曾经有过的忤逆行为和荒唐想法,我可以原谅他,甚至他也不必一定和爱丽丝结婚,我会为他找一个更合适的新娘。”
“那你是否愿意像一个真正慈爱的父亲一样放下对理查的戒备,把安茹或者诺曼底的领地交给他,让他继承人的地位和权威不可动摇?”埃莉诺问,“或者你至少不要干涉他在阿基坦的权利,我曾经确实想过把王冠留给亨利,阿基坦留给理查,可亨利已经死了,你因为你的偏爱想要理查放弃他为之奋斗奔走了近十年的领地,这对理查并不公平。”
“那约翰呢?你就愿意看到约翰被人嘲笑是‘无地的约翰’,找不到高贵的新娘,将来只能作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幼子,只有联姻时的身价?”亨利二世驳斥道,直到现在他仍然能试图保持克制的语气,“理查拥有的领地已经太多了,你见识过我这些年的四处奔波、左右出击,你难道认为理查有能力比我做得更好?”
“你是希望为约翰挡下贵族们的嘲笑,还是希望我的领地有一个懦弱无能的领主?如果你真的希望抬高约翰的身价,为何不赠与他你自己的领地?”埃莉诺深吸一口气,“若弗鲁瓦(8)反叛时,我不遗余力地支持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够超越你父亲的期望同时统治英格兰、诺曼底和安茹,现在的我支持理查,也是因为我相信他有能力统治比你更广袤的领地,他将超越你,只是你不愿意承认。”
“你被你对理查的爱蒙蔽了双眼,埃莉诺。”亨利二世冷笑一声,“王国与领地不是你像小女孩一样做梦的筹码。”
“可我相信他,这和我抛弃路易选择你一样都是我自由权利的一部分。”埃莉诺说,她站起身,留给亨利二世一个挺直的背影,“所以亨利,我们的矛盾仍然深刻,我看不到和解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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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埃莉诺的出生日期有1121年和1124年两个版本,这里选用1124年版本。
(2)指埃莉诺的唯一存活的婚生妹妹彼得罗妮拉。
(3)路易六世:埃莉诺成为阿基坦公爵时的法国国王,死于同年8月1日。
(4)即